20年前的台湾石商与柳州奇石：一段历史的回顾

文/张卫 陆舜冬

一个地区赏石文化的发展与兴盛,与其政治、经济、文化氛围、资源富藏及对外交流的频繁程度有着密切的联系。柳州,“中华石都”的形成与发展,创造了赏石发展史上的一个神话,也为中国现代雅石赏玩理念的形成奠定了丰厚的实践基础。

近30年来,柳州奇石市场蓬勃发展,奇石专营店面千帆竞发,家庭石馆如雨后春笋,石友家中卧虎藏龙,赏石文化氛围空前浓郁,这种繁荣局面的形成,与柳州丰富的奇石资源、政府的大力扶持、石友的不懈努力、外来资金的大量注入和先进赏玩理念的引进、融合等原因密不可分。本文就以上促进柳州奇石文化发展的重要因素,尤其是两岸石友的互动交流、早期台商大量资金的注入与赏石理念传输的历史背景进行简要的回顾与整理,以期为研究这段可歌可泣的赏石发展史提供一些可资参考的线索。

1996年，台湾石友组团前往合山红水河畔旅游采石

壹

丰富的奇石资源和宽松的政策环境

柳州奇石市场的主营石种,除了柳州市辖内的柳江石、三江石以及原柳州地区辖内的来宾奇石(来宾黑珍珠、来宾石胆石、来宾纹石、来宾大湾石等)、合山奇石(合山彩陶石、合山葫芦石、合山纹石、合山摩尔石等)、武宜奇石(二塘水石、国画石、化石等)、象州运江石外,还整体包涵了广西境内红水河其他各段所产的各类奇石,如红水河天峨县的天峨石(天峨浮点石、天峨墨石、天峨纹石等)、大化县的大化石(大化彩玉石、大化摩尔石、大化梨皮石等)、都安县的都安石等等。此外,还汇聚了颇受石友喜爱的内蒙古、新疆的戈壁石,贵州的盘江石、贵州青、乌江石,云南的黄蜡石、澜沧江奇石，四川、重庆的长江及其支流所产各类奇石。

1993年，自发形成的马鞍山奇石地摊市场一角

柳州奇石市场的形成与发展,长期得到政府减免相关税费的政策扶持。由政府斥资举办的数届“国际奇石节”，推动了柳州奇石与中国各地及国际间的交流,扩大了柳州奇石的对外影响力。柳州奇石甲天下的观念，日渐深入值得骄傲的柳州石友的心,柳州赏石文化的发展具备了必不可少的“硬条件”。

昔日熙熙攘攘的马鞍山奇石市场

贰

勤学苦练的柳州玩石人

柳州玩石人开发奇石资源所取得的成果叹为观止。在采集、经营奇石的过程中,柳州石友通过观察、揣摩、阅读、交流、学习,积累了大量的实践经验。在吸收台湾地区成熟的雅石赏玩理念的同时,总结形成了具有柳州特色的新的赏玩理念,为赏石文化的繁荣与发展做出了杰出的贡献。

1.寻奇石，踏千山万水

寻采奇石，全国各地留下了柳州采石人的足迹。柳州石友最初在市内的柳江、龙潭公园鸡窝洞等地戛石，自娱自乐。随着交易的发生与市场的形成,市场的需求指引着柳州玩石入离开市区，红水河上游的天峨县，柳州地区的三江县，来宾县的蓬莱洲、大湾乡、象州县的运江,武宣县的二塘等地相继成为柳州石友的主要采石点。丰富的资源并没有绊住柳州玩石人寻找新石种的脚步,他们不仅沿红水河相继找到了彩陶石、黄牛滩石、大化石、纹石、都安石……。当把广西境内有名有姓的河流走了个遍之后,又把目光投向了区外更广阔的天地,如四川、重庆境内的长江、大渡河、岷江,贵州境内的乌江、盘江,云南境内的金沙江、澜沧江,青海的黄河源头，新疆的额河，内蒙古的戈壁滩……都成为了柳州奇石市场重要的资源产地。

1997年，产地石农的运石车把马鞍山市场塞得水泄不通

20余年前的柳州石市,每年九月之后（枯水季节)不少店面关了张,竞成了柳州石市一道奇特的风景。这时,许多石友背上简单的行囊,带上水壶、钢钎、地图,或三两结伴,或独行天下。随后,一批批各地奇石源源不断地运回柳州。

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柳州寻石人的手指在中国地图上指指点点，他们的脚步也丈量着祖国的大江、小溪,追寻着美丽奇石的踪影。

2008年的地摊市场

2.抢资源，轰轰烈烈

采石的方式最初是自己在河滩上拣拾、搬运，为了提高效率,便廉价雇请当地村民帮忙,每人每天10~20元不等。最为激动人心的是，1993年柳州大户汪洪在“扫荡”黄牛滩时,开出了30元一天的工价，当地村民不论男女老少，全都涌向了河滩。那场面，仿佛让人置身于热火朝天的大跃进年代。

昔日繁荣的马鞍山地摊市场

柳州石友的寻石活动给当地村民上了生动的一课。他们从当初的不理解到后来主动地寻石卖给原来雇请他们的“老板”。在来宾,原以打鱼为生的渔民也放下了正经营生,划着鱼船四处打捞水底的石头。奇石开发，从肩挑手拿演变为大规模的水底打捞，来宾近百名水手，构成了柳州奇石资源开发前赴后继的主力军。

水底捞石,从几米推进到50米深的河底。简陋的设备难以保障水手水下作业的生命安全，为了生活，他们舍死采石。

石头刚起水，船上站满了要花钱的石商

3.学知识,千方百计

20世纪90年代初,柳州赏石复兴不久的时候，台湾赏石已经历了近30年的实践积累,并形成了审石择石的形式规范,台湾石商与收藏家都具有相当的鉴石水平,他们都按一定的审美规范买卖、收藏和鉴赏雅石。进入柳州石市的台湾石商带着规范化的雅石赏玩理念,成为了现实中的传“道”士。柳州石友在和台湾石商交易的过程中，通过观察、揣摩、讨教及阅读台湾雅石书籍，触摸到了雅石鉴赏的基本规律。

频繁的两岸石友交流

奇石交易的过程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是一个充满智慧的成长过程。为了学习和掌握审石择石的相关知识，柳州石友千方百计，不惜血本。有一次，一位石友以5000元卖了一件奇石给台商，这在当时已可称之为天价了。这位石友后来以3000元又买了一件“很类似”的石头，台商只出了1000元的价，再高就不要了。这可是位能给价的主，这次为什么不要了呢?为了弄清楚究竟,这位柳州石友说道：只要你能说出理由，令我信服,就1000元卖给你。于是，台商便将石头的优缺点说了个清清楚楚。虽然这次亏了2000元。却学到了知识。诸如此类勤学苦学的故事不胜枚举。

柳州悟石会以盛大石展迎接台湾石友莅临

柳州石友的许多赏石经验都是在与台商的交易过程中不断摸索总结积累而来的。

昔日在柳台商陈设高雅的石馆

叁

台商资金的大量注入与赏石理念的传输

台湾本土奇石资源有限，因而一些台湾石商成为了开发东南亚以及大陆水冲奇石资源的先行者。1989年冬，台湾石商踏上了广西柳州这片未来的赏石热土，当时柳州还没有像样的专业奇石市场,柳州石友赏玩的奇石种产地,他们发动当地农民帮助捡拾,并引进潜水设备请渔民潜水打捞，一条条打捞奇石的船只在红水河冬天的河面上热闹地轰鸣起来。他们斥资鼓励柳州石商多进奇石快速流转，从而刺激了柳州奇石市场的形成与快速发展。时至今日,长期往返于两岸并在柳州大量购进奇石的台湾石商累计达40余人。1996年至2000年，是台商往返最频繁的时期,每月逗留于柳州的台商多达十余人，人均购石约3万美元,年购石金额计达400万美元(时折合人民币3500万元)。粗略估算,台湾石商10余年时间里投入柳州石市的资金有数亿元人民币,为柳州石市的发展注入了活力。柳州奇石繁荣了台湾石市,台湾石市对柳州奇石的大量需求,加大了对柳的投资力度,在两岸交易交流的过程中，也加速了台湾雅石赏玩理念在柳的传播。

频繁的两岸石友交流

1.台湾雅石理念在柳传播的客观条件

上世纪70年代末,台湾经济狂热上升,雅石收藏盛行,而岛内符合赏玩要求的奇石资源却早已供不应求。为了满足市场的大量需求，80年代初,台湾石商奔赴印尼、泰国、越南、日本、韩国等地寻找石源。80年代末，勇于探索的台湾石商将寻找石源的目光投向了地大物博的祖国大陆。1989年，台湾石商吴和顺在柳州终于发现了符合台湾雅石赏玩要求的水冲石。在进一步的资源考察中,确定了柳州及附近县市的河流里蕴藏着大量“台湾版”的水冲石。此时大陆改革开放不过10年,经济积累比较薄弱,雅石收藏之风尚未盛行。丰富而优秀的奇石资源与低廉的市场价格，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台湾石商。柳州水冲奇石得以大量开发与推广的直接与重要原因，是优秀的柳州奇石所具备的自然因素条件符合台湾成熟赏玩理念的要求。柳州奇石的富藏与价格的低廉,不仅吸引了台商的眼球，近而也为他们传播台湾雅石理念提供了沃土。

与新获的最爱合影留念

台湾石商的储石仓库

2. 台商进货的高要求加快了理念传播的进程

台商在柳购石的基本形式有：市场采选、定点订货和产地统购。

市场采选指的是台商在市场店面、地摊随挑随买，并不局限于某几家店面或某几位石友;定点订货则是有针对性地长期在固定的几位石友处订购奇石;产地统购则是台商直接深入产地,向打捞者或一级石商大批购进奇石。有的采取单一的进货方式，有的则多管齐下。他们无论在市场还是产地采购奇石,所开出的价格基本反映了他们的价值取向。不少台商为了提高效率，节约时间,常常委托一些当地的石商定向组货，并提出具体的选石要求。高标准、高要求，才能保证货品的质量,才能适应台湾高层石市的标准要求。因此,符合台湾规范化雅石赏玩理念要求的奇石才好卖。谁都想多卖石头多挣钱，从而也激发了广大石商、石友对规范化、标准化择石要求了解掌握的积极性。

柳州石友把台商购买的石头一箱箱送到发货点集中

货一发完，就可打道回府

2008年的奇石市场

3．密切的交流推动了理念的传播

台湾《石之艺术》杂志社、台湾中赏会、BCI国际盆栽雅石协会以及台湾各县、市的赏石团体多次组团到柳参观、购石,在柳期间常与柳州石界联合举行学术交流座谈会。台湾资深玩家林同滨、苏义吉、林维宽、詹增祥、李明翰、王剑辉、吴坤连、陈有政、吕坤炉、周伟权、陈荣昌、黄忠胜、陈良吉等,不仅将台湾的赏石书籍、期刊带到柳州,还多次与当地石友举行座谈交流。赵再美、赵云瑞等老先生不顾年事已高,仍满怀热情地登台讲学。柳州石友与长住柳州的台湾石友也常常就雅石的具体赏玩进行切磋。

频繁的学术交流，推动了台湾赏石理念在柳的深入传播。

台湾赵再美老师在柳讲学

台湾石友在合山参观购石

4.抢滩柳州的台湾石馆为赏玩理念的传播提供了实践案例

2000年后，随着大陆经济的腾飞，大量企业家投身于雅石收藏的行列，大陆石市一路看好,因此不少台商相继在柳州开设石馆。他们所开石馆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干净、整洁、艺术氛围浓。场馆设计都是为了充分展示雅石的特点而量身定做的。陈设于优雅环境中的雅石,不仅获得了足够自由的空间,而且所配字画、配件及台座设计均恰到好处地烘托了雅石主题,体现了一种高雅艺术的展示理念。这种展示风格对柳州雅石布局演示的发展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台湾石友的仓库存的大多是柳州奇石

在两岸石友的长期交流互动中，台湾石商带着成熟的赏玩理念到柳州购买奇石。他们带走许多符合台湾雅石赏玩理念的奇石，无形中为柳州奇石做了大量的正面宣传，使“柳州奇石甲天下”的美誉为颇多爱石人所知。柳州石友则在获得资金的同时，也积累了丰厚的雅石赏玩实践经验,并吸收了先进的赏玩理念。

从柳州发回台湾的货柜正在卸车,石友们自己动手抢开了